扶老携幼打一个字-扶老携幼下一句
1.叶圣陶的富翁是在什么背景下创作的
2.秦妇吟译文
3.三国演义第四十三回 诸葛亮舌战群儒 鲁子敬力排众议 全文 主要内容也可以 今天下午2点前要
4.第五十九回原文_翻译及赏析
5.《三国演义》文言文版第41回是什么内容?
叶圣陶的富翁是在什么背景下创作的
叶圣陶的《富翁》《鲤鱼的遇险》等扫校自宁夏人民版的《叶圣陶童话故事集》。
之前出版的《稻草人》的文本世界并不是一个和谐统一的一元态的世界。从1921年11月15日到1922年6月7日创作的童话之间有着极为显著的差异。“《稻草人》这本集子中的二十三篇童话,前后不大一致,当时自己并不觉得,只在有点什么感触,认为可以写成童话的时候,就把它写了出来。我只管这样一篇接一篇地写,有的朋友却来提醒我了,说我一连有好些篇,写的都是实际的社会生活,越来越不象童话了,那么凄凄惨惨的,离开美丽的童话境界太遥远了。经朋友一说,我自己也觉察到了。”①作者在此极为明了地袒露了《稻草人》文本世界的不协调。朋友的提醒也与叶圣陶在1922年1月14日写给郑振铎的信中陈述的感觉相吻合。“今又呈一童话,不识嫌其太不近于‘童’否?”②查阅叶圣陶的创作,《富翁》于1922年1月9日写毕,《鲤鱼的遇险》于1922年1月14日写毕,作者“不近于‘童’否”的担忧很可能就与这两篇童话相关,甚至就是《鲤鱼的遇险》一篇。
《富翁》原文为:
富翁
有一个地方,孩子睡在摇篮里,长辈就要教训他们一番说话,凡是能够讲这番说话教训孩子们的,大家就称赞为好的长辈。孩子们受到这种教训,同吃奶啼哭一样的早,所以他们信奉这种教训,实行这种教训,非常坚强而便当,和肚子饿一定要吃饭,口渴便去喝一点水,一个样子。这种教训的话是:
“孩子们,你们要勤谨做工呵!做工做得勤谨,才能弄到无数的金钱,装满你们的钱袋,装满你们的箱子,装满你们的仓库,使你们就富翁呵!世界上最尊贵的是富翁,他有一切的权力。世界上最写意的也是富翁,他什么事都不必做。孩子们,你们起先要勤谨呵!到了做富翁的日子,你们就有福了!”
那个地方因为有这一段故事,做长辈的决不会忘记教训了孩子,孩子也决不会不听从长辈的话,于是富翁就非常之多。那些做了富翁的,回想长辈所说的话,觉得实在不错。一切的权力的确在手里了;要房子加高,扩大,自然有些人来加高了,扩大了;要将自己搬运到别处去,自然有些人有些器具将自己运送去了。什么样的事的确都不必做了;想吃便吃;想穿便穿;想玩便玩。他们尊贵到极点,写意到极点,嘻嘻哈哈,只是过幸福的生活。
一般还没有做成富翁的人,望着富翁,只是流涎不止。心里想:
“富翁真尊贵,真写意,我们须得加三倍努力,也追上他们的地位!”
一边想着,一边做工格外勤谨,因为这是做富翁的唯一方法。
富翁尽管多了。还没有成富翁的人尽管勤谨了。耕种吃的东西,染织穿的东西,制造一切有用的东西,都由还没有做成富翁的人担任。这时候一因物价腾贵,二因富翁出钱很慷慨,不大计较,所以做工的人升为富翁,也尽管容易了。凡是富翁,集合为一大队,大家称为同伴。面孔对面孔只有笑,口对口只有唱快乐的歌;今天跳舞,明天聚餐;乐到如狂似醉的时候,自然而然齐声唱道:
“今日子,这地方,
便是金世界,
极乐之园。”
还没有做成富翁的人只剩一小部分了。他们眼看着富翁的逸乐,心羡着富翁的尊贵,早就增加了几分做工的勇气。又知自己做成富翁,是千稳
万富,非明天即后天的事,更加拼着性命,挥着汗水,昼夜不停地工作。这是最末了的辛苦了,吃过这一番辛苦,以后便是尊贵和写意的生活,谁不愿意熬着捱着?
一个务闲的矿工,他偶然到山里去,忽然发见了无穷尽的宝藏。他考察那山里,足足有几百亩的围员,几万丈的深,纯是黄澄澄的金子。他快活极了,心想事情竟有这样巧,谁知成富翁就在今天!便回家去,招了合家的老小,气力大的肩缸肩罐,气力小的也带一只畚簸,一齐赶到山里,动手采金子。采到晚上,全家的人都疲乏极了。计算所得的金子,已经比最富的富翁所有的更多了。他心里想:
“现在我是第一个的富翁了。尊贵而写意的生活,从今天开始了,好不快乐!”
明天便不再去采掘。其余的人得到这个消息,知道这是做成富翁的最便当的方法,便把劳困的工作停了下来,扶老携幼,齐去采掘金子。大家都采得非常疲乏,到金子数目超过了第一富翁的时候,大家自以为“我便是第一富翁,”方才停了手。
没有一个人不藏足了金子,到心里真的满足,不想再要了。然而矿金只采去了十分之二三。
那地方的人个个都是富翁了,个个都是无量数金子的主人翁,这是何等幸福的地方!然而奇怪的事情,以前没有碰见过的事情出现了。一般新做富翁的人,他们平常的工作,当然照例不做了。他们想,既然做了富翁,不可不装出富翁的样子,一定赶紧要买几身美丽的衣服。便带着满袋的金子,奔向衣服肆去。那些衣服肆,平日只能在玻璃窗外张张,现在将要踱着大步进去,随心适意拣绸选罗,好不威风。他们想得得意,已走到衣服肆门口。事情不巧,衣服肆恰巧歇业,不出卖衣服。原来那肆里的主人,也是新做成富翁。预备着出卖的衣服,现在合家人分穿了,正打算出去雇汽车,坐了汽车往戏院看戏呢。
买衣服的人买不到衣服,心里未免失望。换了几家衣服肆,情形大略相同,都因主人成了富翁,不高兴再做生意了。他们想,衣服肆全体歇业,买到衣服是无望了;不如到纺织厂去,剪些好看如意的料子,回去给缝工连夜裁缝起来。他们便奔向纺织厂。谁知一到又大失所望!厂门前静悄悄的,找不到一个阍人。平日震天动地的机器声响,不知往那里去了?高大的烟囱里,本来一口一口地吐出浓黑的烟,弄得天光变色;现在可以望见清净的天空;烟囱口歇着无数的小雀。他们没法,只得去寻缝工,同他商量,请他想个法子,只要弄得到美丽的衣服,不论多少金子总愿意出的。缝工笑道:
“我同你们一样,正想找人缝几身新衣服呢。至于金子,谁稀罕他。如今我也是富翁了,我所有的是无其数的金子。”
他们至此,才相信美丽的衣服是穿不成了。做了富翁,不得装出富翁的样子,心里自然不大满足。可是满在钱袋里箱子里仓库里的黄澄澄的金子,看看便觉可爱。因此自己安慰道:
“虽然穿不成新衣服,然而金子这么多,究竟做成富翁了。”
更有一个更为厉害的恐慌,足使全体的富翁笑嘻嘻的面孔变成哀哭。他们家里积蓄的粮食吃完了,照着老例,带着满袋的金子来到钱到粮食栈。谁知竟有梦想不到的事情,粮食栈的主人也因积蓄的粮食已经吃完,正带着金子,要到别家粮食栈去购买粮食。大家说,我们一伙儿走罢。走了好几家粮食栈,都遇到大略相同的情形。结伴的人越来越多,带着很重的金子走遍那个地方,大家气喘得不了,汗得衣服都湿了,却不见一家开业的粮食栈。
聪明的人说,这必须去请教农夫了。大家听到这一句,仿佛大梦忽醒一般,齐喊道:
“是呀,这必须去请教农夫!一起粮食是农夫种出来的,不是粮食栈里生出来的。我们去找农夫,才寻到了根本,一定可以买得粮食了。我们去呀!我们去呀!”
大家喊着,两脚特别努力,奔得极快;因为他们相信一到农夫那边,粮食就到手了。到了乡间,遇见了农夫,他们便开口道:
“好的农夫,我们要向你买粮食;不论多少金子都愿意给你,只要你说出数目来。”
农夫笑了笑,摇摇头道:
“我跟你们一样,正要向农夫去买粮食呢。至于我,谁还是农夫!我也是富翁了,我所有的是无其数的金子!”
农夫说着,跟着大众同走。买粮食的人越聚越多,把那个地方来来往往走了五六回,便是遗失了绣花针也该寻着了,却找不到一个农夫。
大家相信粮食是无望的了,不如去寻些杂粮吧,肚子饥饿,不是耍的。便四散的奔向田间去。田间植立的是玉蜀黍,蔓生的是甘薯,种得没有一处空。不过近来因农夫做了多金的富翁,预备过富翁的尊贵而写意的生活,好几天没有去浇灌合收拾,所以枯的枯了,烂的烂了,蛀的蛀了。要在这么广大的田间,寻到一点新鲜的可以充饥的东西,竟不可得。大家着了急,眼眶里的泪珠雨一般的滴下来了。然而摸着口袋里又硬又冷又滑的金子的时候,大家忍住了眼泪,勉强笑一笑,互相安慰道:
“虽然找不到粮食,虽然肚子饥饿,然而金子这么多,究竟做成富翁了。”
全体的富翁饿得不成样子,他们头枕着藏金子的袋,手里拿着金子的小块,想要送进嘴里吃;可是周身和四肢一动也不能动。低细如蚊的声音,还从他们的喉咙里发出,是念他们长辈的教训:
“到了做富翁的日子,你们就有福了!”
秦妇吟译文
译文:
中和癸卯年春三月,在洛阳城外,虽然花依然盛开,但四方路上都没有行人,故此也没有尘土扬起。忽然看见杨树下有一个女人在歇脚。她头发蓬松,鬓脚不整,皱紧眉头,好像很悲哀的样子。我问姑娘从何处来。女郎在未回答之前,声音先就抽咽了。
后来回头对我说:“我是因为兵乱流落到这里来的。在长安城里沦陷了三年,至今还记得那边的情况。如果你愿意为我解鞍下马,在这里休息一会儿,我也可以为你停留一会儿讲讲我的经历。
前年腊月初五早上,我打开了镜盒,还懒得梳头,独自靠着栏干,正关起笼子教鹦鹉说话。忽然看见门外尘土飞扬,接着又看见街上有人在打鼓。居民们都慌慌张张地走出门来,上朝办公的官员都赶回家来,还怀疑他们所听到的消息不确。
这时西边有官军开拔进城,打算调到潼关去担任警备。同时有消息传来:京都禁卫部队博野军已顶住了敌人,敌人一时不会打进城。谁知道我家主人骑马赶回来,人都如痴如醉了。他说:看见皇帝已逃难出城,敌人的白旗已经遍地都是,冲进城来了。
人们都扶老携幼互相呼唤着,上屋爬墙,手足无措,东躲西藏,屋子里是一片混乱。门外是兵马驰突,仓皇乱窜像奔走的野兽。车轮滚滚像嘈杂的雷声从地下涌上来一样。皇城里起火了,长安城中十二条大街,烟火升腾。
太阳西下无光,上帝无言默默凝视。阴云晕气重重包围,宦者星宿呈灾难之象。皇帝改换居住的地方,紫气也跟着迁移,台星也被敌人的妖光所拆散了。
家家流血如泉水涌出,处处冤声震天动地。舞伎歌女,甚至小孩,都被抛弃。东邻美女眉妆刚刚画好,容貌倾国倾城。被军人拥上戎车掳掠去了,回首香闺泪流满面。转身就得抽拉金线学习缝制军旗,又得跨上雕鞍被人教学骑马。
有时在马上看到丈夫,也不敢回头看,只有泪空留。西邻少女就像仙子一样,眼波如秋水,妆成后只对镜欣赏,年纪很轻,两耳不闻窗外事。一个军人突然跳上她家台阶,动手动脚要污辱她。她因不肯受辱不肯出门,可怜红粉佳人在贼人刀下。
南邻女人不知她姓什么,是刚刚娶过来的新妇。在琉璃阶上行走脚步轻细无声,在翡翠帘间只见到隐约的影子。忽然看到庭院中刀剑之声,顷刻之间已经身首分离。她的姐妹仰天掩面大哭,一齐跳入井里。北邻**匆忙准备逃走,立即卸掉首饰与妆容。
但是军人已经来敲击房门了,情急之中爬上重屋。一会儿只见四面火光冲来,想要下来但楼梯已被烧毁。烟火之中大喊求救,可是已经晚了,悬在梁上被烧成灰。我幸而没有被杀,但被军人胁迫,不敢不答应,只好梳理头发勉强展眉,装出笑容,跟着他走。
从此之后,归不得家门,四亲六眷也都断绝来往。自从落在黄巢军人手中,已有三年,整天都是又惊又忧,夜晚睡在戒备森严的武器包围里,每天吃的只有一味被杀的人的心肝。虽然与那军人同睡,那里有什么欢爱。金银宝物虽然抢来了不少,可不是我所爱的。
因为那个军人蓬头垢面,一副“赤眉贼”的样子,几次三番地看,总是看他不顺眼。这批人衣裳都穿不整齐,说话多是外地口音,立过功勋的人,脸上都刺字雕花。柏台、兰省里的官员,尽是一些狐精、鬼魅。
头发没有留长,已戴上了簪子,晚上睡觉,连朝衣都不脱下,就裹在绣花被子里了。作三公的人,连朝笏都不会捧,常常是翻转捧的;作两史的人,连金鱼都颠倒挂的。这些人,早晨去上朝奏事,下午傍晚都哄到酒店里去酗酒。
有一天,黎明时,城里人民都惊醒起身,大家在叫喊,或窃窃私议。据说昨夜有骑马的探子进入皇城,报告官军已收复了赤水镇。赤水镇在长安城西渭南县东,离长安止有一百多里。官军如果早晨出发,晚上应当可以到达长安。
听了这个消息,骑马的凶徒们都丧气吞声,被他们霸占的女伴们都在屋子里偷偷地高兴。大家以为这些妖徒今天必无疑,各人的冤愤可以销气了。过了一会儿,又有人骑马奔来传报消息,说大队官军已经进城。
这时,黄巢部下的将军大彭小彭都在担忧,黄巢和他的兄弟也上马哭泣了。可是,转眼过了几天,毫无消息。大家以为黄巢已向官军投降。谁知道他们又挥旗舞剑,高兴地回来,还说官军已吃了个大败仗。
官军虽然退出长安,但仍把长安四面包围着,阻止了黄巢的粮食运输。城中米价飞涨,食物供应困难。尚让家的厨房里止有树皮可吃,黄巢的餐桌上供应的惟有割下来的人肉。人民一批一批地饿,埋葬在沟壑里,所以坟多而人少了。
禁卫军的营门外靠着饿僵尸,营里也满是人。整个长安都城,冷冷清清的一无所有,八街九市,过去的繁华的地方,现在已长出了麦苗。杏园中的花木,已被人砍伐去做柴火;御沟两旁的杨柳,也因为军人修寨子而被砍伐光了。
一切华美的屋宇、锦绣、丝縠,都已销散;朱门甲第的富贵大家已破败了一大半。皇宫里的含元殿、花萼楼,已是荆棘丛生,让狐狸野兔去游行了。总而言之,往昔的繁盛都已消失;满眼所见,已不见旧有的人物。
皇宫贮藏珍宝锦绣的内库,已烧成一大堆灰烬;在天街上行走,脚下踏到的都是公卿贵族的骸骨。那天早晨走出东门,城外的风景宛如边塞上一般。一路上常常看见有军人在巡逻,山坡下也不像太平时候那样有接送客人的热闹。
东望霸陵,不见人烟。骊山上虽然还有茂盛的树木,但金碧辉煌的台殿楼阁,已经不见了。过去的车马大道,已成为荆棘丛林;路上没有宿店,旅行人到了夜晚,只好露天睡在断墙脚下。
第二天清晨到达三峰路,只见村镇人烟寥落,田园破败,竹树失去主人,都被摧残得不成样子。走过华山神庙,就进去问问山神。山神说:‘我比你还忧愁得凶,简直无话可说。庙前古柏树都被砍光,仅馀残蘖;殿上的铜香炉也已黯然失色,积满灰尘。
自从黄巢起兵造反以来,天昏地暗,风雨乌黑。香案上的神水也失去法力,咒语不灵了;壁画上的阴兵阴将,也不会显神通了。平时受人民的祭祀供奉,现在危难的时候,却没有神通的能力帮助人民。我做神实在不行,心里非常惭愧;只好躲避在深山里。
现在我的庙里已没有箫管之声,也没有人来献三牲给我吃。我没有办法,只好派魔鬼到村子里去,害几个男女过日子。’我听了山神的话,愈加忧愁,原来这是天降灾难,神与人都无办法。神还要到深山中去避难,那就不必责怪东方的许多掌兵的将军了。
走出了潼关后,抬头一望就看到了荆山。进入虢州地界,如同从地狱里来到人间,顿时觉天地清闲,一片太平景象。陕州主帅忠贞不二,不动干戈一心守城。蒲津主帅能约束士兵,千里太平连犬吠声也没有。清早,身上带着珍宝;夜晚,头上插着金钗,孤身行走,都没有强徒来抢劫。
第二天早晨在新安东郊,因为找茶水喝,遇到一个老人家,脸色青苍,躲藏在芦花堆里。我问老人家是哪里人,为什么在这么大冷天露宿在芦花堆里?老人想回话,又坐下来两手扶头,仰天大哭。后来他说:‘我是本地人,家有良田二百麈,每年要缴税三千万。
家里小姑娘会织绸子做袍褂,中年妇女能做红黍饭。家中有粮仓千间,储粮万箱。黄巢军队过后,还剩一半。自从官军开到洛阳,日日夜夜有巡逻兵到村坞里来骚扰。他们拔出了剑,挥舞着白虎旗,像一阵旋风似地下马冲进门来,把我家里抢得一扫精光。
家里既已一无所有,只好骨肉分散,各自去谋生路。我现在是一个孤苦老头。我一个人受苦受难不值一提,可是山里还有几千万家难民,白天饿了就吃草根蓬子,晚上露天睡在芦花堆里。’
听了老人的伤心话,整天哭泣,泪落如雨。出门惟见枭鸣,不见人迹。想再往东走,不知到何处是好。听说去开封的路断了,又听说彭城在内乱。郊野、河边,全是士兵相杀的尸。恰好有人从金陵来,说江南的景况大不相同。自从黄巢军队进犯中原以后,江南倒很太平,四郊没有战事。
那边的主帅像有神力似的镇压盗贼,惠爱百姓如同子女一样。那边城池坚固,攻打不下。各处缴纳到军营中来的赋税多得很。当四海八方都乱得如洪水滔滔的时候,独有江南一块土地却平坦如砥。
我是个京城里的人,现在却逃难在异乡;因为渴望安全,反而羡慕做江南的鬼。我希望你赶快乘船向东去,把这首长诗献给江南的相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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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创作背景
从唐僖宗广明元年(880)冬到中和三年(883)春,即黄巢起义军进驻长安的两年多时间里,唐末农民起义发展到高潮,同时达到了转捩点。由于农民领袖战略失策和李唐王朝官军的疯狂镇压,斗争空前残酷,人民蒙受着巨大的苦难和惨重的牺牲。
韦庄即因应举羁留长安,兵中弟妹一度相失,又多日卧病。他便成为这场震撼神州大地的社会巨变的目击者。经过一段时间酝酿,在他离开长安的第二年,即中和三年,在东都洛阳创作了这篇堪称他平生之力作的史诗。
2、赏析
长诗《秦妇吟》全诗可分四个大的段落。第一大段由开始的“中和癸卯春三月”到“妾亦与君停玉趾”共八联十六句,是全诗的引子,叙述作者与一位长安城奔东都洛阳的女子(即秦妇)途中相遇的情形。
第二大段从“前年庚子腊月五”到“天街踏尽公卿骨”,共六十五联一百三十句。这一大段又可分六个层次,层层深入地叙写农民军入城后的情形。“前年庚子腊月五”到“已见白旗来匝地”十六句为第一层,描写广明元年十二月五日农民攻入京城的情况。
从“扶羸携幼竞相呼”到“妖光暗射台星拆”十六句为第二个层次,描写起义军入城后兵荒马乱的情形。百姓东躲西藏,朝廷官员四处逃散。从“家家流血如泉涌”到“六亲自此无寻处”,写妇女所受的兵灾战祸,这是第三个层次。
前四句概叙:家家流血,处处冤声,小孩子都被抛弃。次写四邻妇女受难情况:东邻美女被掳掠,西邻、南邻女子于刀下,北邻**被火烧。最后是女郎自己被军人胁迫,做了从妇。通过女子的种种遭际,画出了战乱风云以及战乱中长安女子的群象,具有相当的认识价值。
从“一从陷贼经三载”到“暮见喧呼来酒市”,是第四个层次,描写女郎被迫嫁给黄巢部下的军人之后的生活,以及她看到的新贵们的种种情况。其中“还将短发戴花簪”等句,运用漫画笔墨,把农民将领迷恋富贵安乐,得意忘形,刻画得十分生动,入木三分,闹剧有足悲者。
第五个层次从“一朝五鼓人惊起”到“又道官军悉败绩”,写长安城中人民所知的唐军与农民军争战的情况,既见出农民军斗争之艰难顽强,又见其士气与实力之日渐衰竭,描绘得情态毕现,刻画得力透纸背。
从“四面从兹多庖束”到“天街踏尽公卿骨”为这一大段的最后一个层次,写唐军败退,农民军收复长安后的情况。兵燹后的京都“长安凄寂今何有,废市荒街麦苗秀”,从坊市到宫室,从树木到建筑,“昔时繁盛皆埋没,举目凄凉无故物”,曲曲遭来,纤毫毕见。
尤其“内库烧为锦绣灰,天街踏尽公卿骨”,堪称警策之句,广为流传。第三大段从“来时晓出城东陌”到“夜宿霜中卧荻花”。这首长诗是一个时代的面面观,其笔锋所及远不止农民军的一面,在第三大段作者将批判的锋芒指晦李唐王朝的官军和割据的军阀。
这一大段可分四个层次,从“来时晓出城东陌”到“行人夜宿墙匡月”,是第一个层次,是这一大段落的序引,写女郎走出长安后一路所见彦闻。到处有军人巡逻;无有人烟;当年的台殿楼阁已劈没;路上没有宿店,风光宛如荒凉的塞上一般。
从“明朝晓至三峰路”至“何须责望东诸侯”,为第二个层次,写女郎第二天继续东行华阴县的情况。借金天神讽刺潼关易东那些节度使拥兵自保,对农民军无法,却纵容部下虐蔷百姓。第三个层次由“前年又出杨震关”到“暮插金钗唯独行”。
一个女子在茫茫宇宙中踽踽独行“朝携宝货无人问,暮插金钗唯独行”,到处是一般沉寂,甚至比战争爆发还可怕。这些描写较之汉魏古丧“出门无所见,白骨蔽平原”一类诗句表现力更强,细至成功地营造出一种恐怖的气氛。
从“明朝又过新安东’到“夜宿霜中卧荻花”为第四个层次。诗中借新安老翁之口对唐军的罪恶进行痛心疾首的控诉:他们的罪恶更重于黄巢军。“千间仓兮万斯箱,黄巢过后犹残半”,而售军来到“入门下马若旋风,磬室倾囊如卷土”。
抢劫民库财物不遗余力,胜过“贼寇”黄巢,这是其一。其二诗中隐约地透示出官军甚至卖人肉的勾当。诗中写道:“黄巢机上割人肉。”“朝夕一味入肝脍。”据《旧唐书·黄巢传》载:“官军皆执山寨万姓鬻于贼人获数十万。”
再联系前面所写的“筵上牺牲无处觅”“诛剥生灵过朝夕”和这一层写的“山中更有千万家”,都可以看出官军以、贩卖人肉大得暴利的罪恶行径。
最后一大段从“妾闻此老伤心语”到“咏此长歌献相公”。秦妇通过道听途说,对相对平静的江南寄予一线希望,为全诗的结尾。
总体上说,《秦妇吟》这首长诗是一部具有强烈现实主义倾向的巨作,思想内容丰富而复杂,时间跨度达三年之久,空间范圈兼及两京,所写又是历史的淹桑巨变,作者采用人物回忆的倒叙手法,将不同时间、蹦点、人物、景物集中于一个场面上,收到情节紧凑,题旨集中的效果。
艺术上则有所开创,其笔力当在写安史之乱的《长恨歌》《连昌宫词》之上,不仅是韦庄的代表作,在中国古代叙事诗方面也堪称丰碑式的杰作。
韦庄能写出如此具有现实主义倾向的巨作,诚非偶然。他早岁即与老诗人白居易同寓下邽,可能受到白居易濡染,又心仪杜甫,寓蜀时重建草堂,且以“浣花”命集。《秦妇吟》一诗正体现了杜甫、白居易两大现实主义诗人对作者的影响,在艺术上且有青出于蓝之处。
第一,结构模式。《秦妇吟》在继承的基础上大胆创新,把汉代确立的横剖面的串联式与白居易奠定的纵向发展的并联式两种结构完美地结合起来。全诗采用的是白居易纵向发展的并联式结构——诗人遇见秦妇,秦妇讲述自己的遭遇,故事简单,人物极少。
而在全诗整体的纵向并联中又突出地穿插了若干个横剖面的戏剧性生活场面。如妇女们惨遭凶杀的悲剧性场面、带有污蔑性的黄巢起义军的喜剧性场面(从“衣裳颠倒言语异”至“呼啸喧争如窃议”)、神自述的悲喜剧等等,它们相互串联,集中生动地展示了历史风云突变时的社会景况。
这种并联、串联并用的叙事结构方式较之单用一种结构,无疑使作品含量更大、包孕更广,也更生动、更复杂,更具艺术魅力。
综上所,《秦妇吟》既借鉴了唐以前的叙事艺术,又学习唐代诗人的艺术开拓,并大胆地进行了独特的艺术创新,达到了相当的艺术高度。
此诗本身的艺术成就昭示了对此前叙事诗的创造性继承,并在不少方面预示了清代吴伟业叙事诗的发展趋势,这充分说明它是中国古典叙事诗史上具有重要地位的一首杰作。
百度百科-秦妇吟
三国演义第四十三回 诸葛亮舌战群儒 鲁子敬力排众议 全文 主要内容也可以 今天下午2点前要
第四十三回 诸葛亮舌战群儒 鲁子敬力排众议
却说鲁肃、孔明辞了玄德、刘琦,登舟望柴桑郡来。二人在舟中共议、鲁肃谓孔明曰:“先生见孙将军,切不可实言曹操兵多将广。”孔明曰:“不须子敬叮咛,亮自有对答之语。”及船到岸,肃请孔明于馆驿中暂歇,先自往见孙权。权正聚文武于堂上议事,闻鲁肃回,急召入问曰:“子敬往江夏,体探虚实若何?”肃曰:“已知其略,尚容徐禀。”权将曹操檄文示肃曰:“操昨遣使赍文至此,孤先发遣来使,现今会众商议未定。”肃接檄文观看。其略曰:“孤近承帝命,奉词伐罪。旄麾南指,刘琮束手;荆襄之民,望风归顺。今统雄兵百万,上将千员,欲与将军会猎于江夏,共伐刘备,同分土地,永结盟好。幸勿观望,速赐回音。”鲁肃看毕曰:“主公尊意若何?”权曰:“未有定论。”张昭曰:“曹操拥百万之众,借天子之名,以征四方,拒之不顺。且主公大势可以拒操者,长江也。今操既得荆州,长江之险,已与我共之矣,势不可敌。以愚之计,不如纳降,为万安之策。众谋士皆曰:“子布之言,正合天意。”孙权沉吟不语。张昭又曰:“主公不必多疑。如降操,则东吴民安,江南六郡可保矣。”孙权低头不语。
须臾,权起更衣,鲁肃随于权后。权知肃意,乃执肃手而言曰:“卿欲如何?”肃曰:“恰才众人所言,深误将军。众人皆可降曹操,惟将军不可降曹操。”权曰:“何以言之?”肃曰:“如肃等降操,当以肃还乡党,累官故不失州郡也;将军降操,欲安所归乎?位不过封侯,车不过一乘,骑不过一匹,从不过数人,岂得南面称孤哉!众人之意,各自为己,不可听也。将军宜早定大计。”权叹曰:“诸人议论,大失孤望。子敬开说大计,正与吾见相同。此天以子敬赐我也!但操新得袁绍之众,近又得荆州之兵,恐势大难以抵敌。”肃曰:“肃至江夏,引诸葛瑾之弟诸葛亮在此,主公可问之,便知虚实。”权曰:“卧龙先生在此乎?”肃曰:“现在馆驿中安歇。”权曰:“今日天晚,且未相见。来日聚文武于帐下,先教见我江东英俊,然后升堂议事。”肃领命而去。次日至馆驿中见孔明,又嘱曰:“今见我主,切不可言曹操兵多。”孔明笑曰:“亮自见机而变,决不有误。”肃乃引孔明至幕下。早见张昭、顾雍等一班文武二十余人,峨冠博带,整衣端坐。孔明逐一相见,各问姓名。施礼已毕,坐于客位。张昭等见孔明丰神飘洒,器宇轩昂,料道此人必来游说。张昭先以言挑之曰:“昭乃江东微末之士,久闻先生高卧隆中,自比管;乐。此语果有之乎?”孔明曰:“此亮平生小可之比也。”昭曰:“近闻刘豫州三顾先生于草庐之中,幸得先生,以为如鱼得水,思欲席卷荆襄。今一旦以属曹操,未审是何主见?”孔明自思张昭乃孙权手下第一个谋士,若不先难倒他,如何说得孙权,遂答曰:“吾观取汉上之地,易如反掌。我主刘豫州躬行仁义,不忍夺同宗之基业,故力辞之。刘琮孺子,听信佞言,暗自投降,致使曹操得以猖獗。今我主屯兵江夏,别有良图,非等闲可知也。”昭曰:“若此,是先生言行相违也。先生自比管、乐,管仲相桓公,霸诸侯,一国天下;乐毅扶持微弱之燕,下齐七十余城:此二人者,真济世之才也。先生在草庐之中,但笑傲风月,抱膝危坐。今既从事刘豫州,当为生灵兴利除害,剿灭乱贼。且刘豫州未得先生之前,尚且纵横寰宇,割据城池;今得先生,人皆仰望。虽三尺童蒙,亦谓彪虎生翼,将见汉室复兴,曹氏即灭矣。朝廷旧臣,山林隐士,无不拭目而待:以为拂高天之云翳,仰日月之光辉,拯民于水火之中,措天下于衽席之上,在此时也。何先生自归豫州,曹兵一出,弃甲抛戈,望风而窜;上不能报刘表以安庶民,下不能辅孤子而据疆土;乃弃新野,走樊城,败当阳,奔夏口,无容身之地:是豫州既得先生之后,反不如其初也。管仲、乐毅,果如是乎?愚直之言,幸勿见怪!”孔明听罢,哑然而笑曰:“鹏飞万里,其志岂群鸟能识哉?譬如人染沉疴,当先用糜粥以饮之,和药以服之;待其腑脏调和,形体渐安,然后用肉食以补之,猛药以治之:则病根尽去,人得全生也。若不待气脉和缓,便投以猛药厚味,欲求安保,诚为难矣。吾主刘豫州,向日军败于汝南,寄迹刘表,兵不满千,将止关、张、赵云而已:此正如病势尪赢已极之时也,新野山僻小县,人民稀少,粮食鲜薄,豫州不过暂借以容身,岂真将坐守于此耶?夫以甲兵不完,城郭不固,军不经练,粮不继日,然而博望烧屯,白河用水,使夏侯惇,曹仁辈心惊胆裂:窃谓管仲、乐毅之用兵,未必过此。至于刘琮降操,豫州实出不知;且又不忍乘乱夺同宗之基业,此真大仁大义也。当阳之败,豫州见有数十万赴义之民,扶老携幼相随,不忍弃之,日行十里,不思进取江陵,甘与同败,此亦大仁大义也。寡不敌众,胜负乃其常事。昔高皇数败于项羽,而垓下一战成功,此非韩信之良谋乎?夫信久事高皇,未尝累胜。盖国家大计,社稷安危,是有主谋。非比夸辩之徒,虚誉欺人:坐议立谈,无人可及;临机应变,百无一能。诚为天下笑耳!”这一篇言语,说得张昭并无一言回答。
座上忽一人抗声问曰:“今曹公兵屯百万,将列千员,龙骧虎视,平吞江夏,公以为何如?”孔明视之,乃虞翻也。孔明曰:“曹操收袁绍蚁聚之穷于夏口,区区求教于人,而犹言不惧,此真大言欺人也!”孔明曰:“刘豫州以数千仁义之师,安能敌百万残暴之众?退守夏口,所以待时也。今江东兵精粮足,且有长江之险,犹欲使其主屈膝降贼,不顾天下耻笑。由此论之,刘豫州真不惧操贼者矣!”虞翻不能对。
座间又一人问曰:“孔明欲效仪、秦之舌,游说东吴耶?”孔明视之,乃步骘也。孔明曰:“步子山以苏秦张仪为辩士,不知苏秦、张仪亦豪杰也。苏秦佩六国相印,张仪两次相秦,皆有匡扶人国之谋,非比畏强凌弱,惧刀避剑之人也。君等闻曹操虚发诈伪之词,便畏惧请降,敢笑苏秦、张仪乎?”步骘默然无语。忽一人问曰:“孔明以曹操何如人也?”孔明视其人,乃薛综也。孔明答曰:“曹操乃汉贼也,又何必问?”综曰:“公言差矣。汉传世至今,天数将终。今曹公已有天下三分之二,人皆归心。刘豫州不识天时,强欲与争,正如以卵击石,安得不败乎?”孔明厉声曰:“薛敬文安得出此无父无君之言乎!夫人生天地间,以忠孝为立身之本。公既为汉臣,则见有不臣之人,当誓共戮之:臣之道也。今曹操祖宗叨食汉禄,不思报效,反怀篡逆之心,天下之所共愤;公乃以天数归之,真无父无君之人也!不足与语!请勿复言!”薛综满面羞惭,不能对答。座上又一人应声问曰:“曹操虽挟天子以令诸侯,犹是相国曹参之后。刘豫州虽云中山靖王苗裔,却无可稽考,眼见只是织席贩屦之夫耳,何足与曹操抗衡哉!”孔明视之,乃陆绩也。孔明笑曰:“公非袁术座间怀桔之陆郎乎?请安坐,听吾一言:曹操既为曹相国之后,则世为汉臣矣;今乃专权肆横,欺凌君父,是不惟无君,亦且蔑祖,不惟汉室之乱臣,亦曹氏之贼子也。刘豫州堂堂帝胄,当今皇帝,按谱赐爵,何云无可稽考?且高祖起身亭长,而终有天下;织席贩屦,又何足为辱乎?公小儿之见,不足与高士共语!”陆绩语塞。
座上一人忽曰:“孔明所言,皆强词夺理,均非正论,不必再言。且请问孔明治何经典?”孔明视之,乃严酸也。孔明曰:“寻章摘句,世之腐儒也,何能兴邦立事?且古耕莘伊尹,钓渭子牙,张良、陈平之流。邓禹、耿弇之辈,皆有匡扶宇宙之才,未审其生平治何经典。岂亦效书生,区区于笔砚之间,数黑论黄,舞文弄墨而已乎?”严峻低头丧气而不能对。
忽又一人大声曰:“公好为大言,未必真有实学,恐适为儒者所笑耳。”孔明视其人,乃汝南程德枢也。孔明答曰:“儒有君子小人之别。君子之儒,忠君爱国,守正恶邪,务使泽及当时,名留后世。若夫小人之儒,惟务雕虫,专工翰墨,青春作赋,皓首穷经;笔下虽有千言,胸中实无一策。且如杨雄以文章名世,而屈身事莽,不免投阁而,此所谓小人之儒也;虽日赋万言,亦何取哉!”程德枢不能对。众人见孔明对答如流,尽皆失色。时座上张温、骆统二人,又欲问难。忽一人自外而入,厉声言曰:“孔明乃当世奇才,君等以唇舌相难,非敬客之礼也。曹操大军临境,不思退敌之策,乃徒斗口耶!”众视其人,乃零陵人,姓黄,名盖,字公覆,现为东吴粮官。当时黄盖谓孔明曰:“愚闻多言获利,不如默而无言。何不将金石之论为我主言之,乃与众人辩论也?”孔明曰:“诸君不知世务,互相问难,不容不答耳。”于是黄盖与鲁肃引孔明入。至中门,正遇诸葛瑾,孔明施礼。瑾曰:“贤弟既到江东,如何不来见我?”孔明曰:“弟既事刘豫州,理宜先公后私。公事未毕,不敢及私。望兄见谅。”瑾曰:“贤弟见过吴侯,却来叙话。”说罢自去。鲁肃曰:“适间所嘱,不可有误。”孔明点头应诺。引至堂上,孙权降阶而迎,优礼相待。施礼毕,赐孔明坐。众文武分两行而立。鲁肃立于孔明之侧,只看他讲话。孔明致玄德之意毕,偷眼看孙权:碧眼紫髯,堂堂一表。孔明暗思:“此人相貌非常,只可激,不可说。等他问时,用言激之便了。”献茶已毕,孙权曰:“多闻鲁子敬谈足下之才,今幸得相见,敢求教益。”孔明曰:“不才无学,有辱明问。”权曰:“足下近在新野,佐刘豫州与曹操决战,必深知彼军虚实。”孔明曰:“刘豫州兵微将寡,更兼新野城小无粮,安能与曹操相持。”权曰:“曹兵共有多少?”孔明曰:“马步水军,约有一百余万。”权曰:“莫非诈乎?”孔明曰:“非诈也。曹操就兖州已有青州军二十万;平了袁绍,又得五六十万;中原新招之兵三四十万;今又得荆州之军二三十万:以此计之,不下一百五十万。亮以百万言之,恐惊江东之士也。”鲁肃在旁,闻言失色,以目视孔明;孔明只做不见。权曰:“曹操部下战将,还有多少?”孔明曰:“足智多谋之士,能征惯战之将,何止一二千人。”权曰:“今曹操平了荆、楚,复有远图乎?”孔明曰:“即今沿江下寨,准备战船,不欲图江东,待取何地?”权曰:“若彼有吞并之意,战与不战,请足下为我一决。”孔明曰:“亮有一言,但恐将军不肯听从。”权曰:“愿闻高论。”孔明曰:“向者宇内大乱,故将军起江东,刘豫州收众汉南,与曹操并争天下。今操芟除大难,略已平矣;近又新破荆州,威震海内;纵有英雄,无用武之地:故豫州遁逃至此。愿将军量力而处之:若能以吴、越之众,与中国抗衡,不如早与之绝;若其不能,何不从众谋士之论,按兵束甲,北面而事之?”权未及答。孔明又曰:“将军外托服从之名,内怀疑贰之见,事急而不断,祸至无日矣!”权曰:“诚如君言,刘豫州何不降操?”孔明曰:“昔田横,齐之壮士耳,犹守义不辱。况刘豫州王室之胄,英才盖世,众士仰慕。事之不济,此乃天也。又安能屈处人下乎!”孙权听了孔明此言,不觉勃然变色,拂衣而起,退入后堂。众皆哂笑而散,鲁肃责孔明曰:“先生何故出此言?幸是吾主宽洪大度,不即面责。先生之言,藐视吾主甚矣。”孔明仰面笑曰:“何如此不能容物耶!我自有破曹之计,彼不问我,我故不言。”肃曰:“果有良策,肃当请主公求教。”孔明曰:“吾视曹操百万之众,如群蚁耳!但我一举手,则皆为齑粉矣!”肃闻言,便入后堂见孙权。权怒气未息,顾谓肃曰:“孔明欺吾太甚!”肃曰:“臣亦以此责孔明,孔明反笑主公不能容物。破曹之策,孔明不肯轻言,主公何不求之?”权回嗔作喜曰:“原来孔明有良谋,故以言词激我。我一时浅见,几误大事。”便同鲁肃重复出堂,再请孔明叙话。权见孔明,谢曰:“适来冒渎威严,幸勿见罪。”孔明亦谢曰:“亮言语冒犯,望乞恕罪。”权邀孔明入后堂,置酒相待。
数巡之后,权曰:“曹操平生所恶者:吕布、刘表、袁绍、袁术、豫州与孤耳。今数雄已灭,独豫州与孤尚存。孤不能以全吴之地,受制于人。吾计决矣。非刘豫州莫与当曹操者;然豫州新败之后,安能抗此难乎?”孔明曰:“豫州虽新败,然关云长犹率精兵万人;刘琦领江夏战士,亦不下万人。曹操之众,远来疲惫;近追豫州,轻骑一日夜行三百里,此所谓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者也。且北方之人,不习水战。荆州士民附操者,迫于势耳,非本心也。今将军诚能与豫州协力同心,破曹军必矣。操军破,必北还,则荆、吴之势强,而鼎足之形成矣。成败之机,在于今日。惟将军裁之。”权大悦曰:“先生之言,顿开茅塞。吾意已决,更无他疑。即日商议起兵,共灭曹操!”遂令鲁肃将此意传谕文武官员,就送孔明于馆驿安歇。张昭知孙权欲兴兵,遂与众议曰:“中了孔明之计也!”急入见权曰:“昭等闻主公将兴兵与曹操争锋。主公自思比袁绍若何?曹操向日兵微将寡,尚能一鼓克袁绍;何况今日拥百万之众南征,岂可轻敌?若听诸葛亮之言,妄动甲兵,此所谓负薪救火也。”孙权只低头不语。顾雍曰:“刘备因为曹操所败,故欲借我江东之兵以拒之,主公奈何为其所用乎;愿听子布之言。”孙权沉吟未决。张昭等出,鲁肃入见曰:“适张子布等,又劝主公休动兵,力主降议,此皆全躯保妻子之臣,为自谋之计耳。原主公勿听也。”孙权尚在沉吟。肃曰:“主公若迟疑,必为众人误矣。”权曰:“卿且暂退,容我三思。”肃乃退出。时武将或有要战的,文官都是要降的,议论纷纷不一。且说孙权退入内宅,寝食不安,犹豫不决。吴国太见权如此,问曰:“何事在心,寝食俱废?”权曰:“今曹操屯兵于江汉,有下江南之意。问诸文武,或欲降者,或欲战者。欲待战来,恐寡不敌众;欲待降来,又恐曹操不容:因此犹豫不决。”吴国太曰:“汝何不记吾姐临终之语乎?”孙权如醉方醒,似梦初觉,想出这句话来。正是:追思国母临终语,引得周郎立战功。毕竟说着甚的,且看下文分解。
第五十九回原文_翻译及赏析
第五十九回
褚人获
狠英雄犴牢聚首 奇女子凤阁沾恩
词曰:
昔日龙潭凤窟,而今孽镜轮回。几年事业总成灰,洛水滔滔无碍。 说甚唇亡齿寒,堪嗟绿尽荒苔。霎时撇下热尘埃,只看月明常在。
右调《西江月》
天下事只靠得自己,如何靠得人。靠人不知他做得来做不来,有力量无力量。靠自己唯认定忠孝节义四字做去,随你凶神恶煞,铁石刚肠,也要感动起来。如今不说徐懋功往洛阳进发,且说王世充困守洛阳孤城,被李靖将兵马围得水泄不通。在城将士,日夜巡视,个个弄得神倦力疲。兼之粮草久缺,大半要思献城投降。只有一个单雄信梗住不肯,坚守南门。
一日黄昏时候,只见金鼓喧阒,有队兵马来到城边,高声喊道:“快快开城,我们是夏王差来的勇安公主在此。”城上兵士,忙报知雄信。雄信到城隅上往外望,见兀数女兵,尽打着夏国旗号。中间拥著金装玉堆的一位公主,手持方天画朝,坐在马上。雄信道是窦建德的女儿,一面差人去报知王世充,随领着防守的禁兵来开城迎接。岂知是柴绍夫妻,统了娘子军来到洛阳关,会了李靖。假装勇安公主,赚开城门。那些女兵,个个团牌砍刀,刚进城来,早把四五个门军砍翻。郑兵喊道:“不好了,贼进来了!”雄信如飞挺朔来战,逢著屈突通、殷开山、寻相一干大将,团团把雄信围住。雄信犹力敌诸将。当不起团牌女兵,忘命的滚到马前,砍翻了坐骑。可怜天挺英雄,只得束手就缚。好笑那吃人的朱灿,被李靖杀败,逃到王世充处,以为长城之靠,不意城破,亦被擒拿。柴绍夫妻忙要进宫会杀王世充,只见王世充捧了舆图国玺,背剪著步出宫来。李靖吩咐诸将,将王世充家小宗族,尽行搜缚出来,上了囚车,一面晓谕安民。正在忙乱之时,小校前来报导:“秦王已到了。”李靖同诸将并许多百姓,扶老携幼,接入城去,竟到郑王殿中。李靖同诸将上前参谒。秦王对李靖道:“孤前往虎牢时,卿许灭夏之后,郑亦随亡,不意果然。”李靖道:“王世充这贼,奸诡百出,防守甚严,幸亏柴郡主来哄开城门,世充方自绑来投献。”秦王笑对世充道:“你当初以童子待我,随你奸计多谋,怎出得我几个名将的牢笼。”王世充在囚车内答道:“罪臣久思臣服归唐,因诸将犹豫未决,又知殿下不在寨中,故此直至今日来投献,只求圣恩免。”秦王笑了一笑,即命诸将去检点仓库,开放狱囚,自往后宫,与柴绍夫妻相见,收拾珍玩。
时窦建德与代王琬、长孙安世三个囚车,与王世充、朱仙的几个囚车,尚隔一箭之地。众军校见秦王与诸将散去,便将囚车骨碌碌的推来,聚在一处。王世充见了,扑簌簌落下泪来,叫道:“夏王,夏王,是寡人误了你了!”窦建德闭着双眼,只是不开口。旁边代王琬又叫道:“叔父,可怜怎生救我便好?”王世充看见,一发泪如泉涌道:“我若救得你,我先自救了。”指著身旁车内太子玄应道:“你不见兄弟也囚在此,我与你尚在一搭儿,不知宫中婶娘与诸姊妹,更作何状貌哩!”说了不禁大哭不止。窦建德看见这般光景,不觉厌憎起来,大声叹道:“咳,我那里晓得你们这一班脓包坯子。若早得知,我也不来救援了。大丈夫生于天地间,不能流芳百世,即当遗臭万年,何苦学那些妇人女子之行径,毫无丈夫气概!”对旁边的小校道:“你把我的车儿,扯到那边去些,省得你们饶舌,有污我耳。”那些众百姓,站在两旁看见,有的指道:“那个夏王,闻他在乐寿,极爱惜百姓,为人清正,比我们的郑玉,好十万倍。那皇后更加贤明,勤劳治国。今不意为了郑王,把一个江山弄失了,岂不可惜。”众百姓多在那里指手画脚的议论不题。
且说秦叔宝随秦王回来,在第二队,见洛阳城已破,心上因记挂著单雄信,如飞抢进城来。正见王世充弟男子任,多在囚车中,郑国廷臣累累锁在那里,未有发放。独不见雄信,查问军士,说是见过了秦王,程爷拉他往东去了。叔宝忙又寻到东街来,遇着了程知节手下一个小卒,叔宝叫住来问道:“你们老爷呢?”那小卒低低说:“同单二爷在土地庙里。”叔宝叫他领到庙中,只见程知节同单雄信相对,坐在一间屋里,项上带着锁链,叔宝见了,上前相抱而哭。雄信说道:“秦大哥何必悲伤。弟前日闻秦王为讨郑时,弟已把生置之度外,今为亡国俘虏,安望瓦全。但不知夏王何故败绩如此之速?”叔宝道:“单二哥怎说这话?我们一干兄弟,原拟患难相从,生相共,不意魏公、伯当先亡,其余散在四方,止我数人。昔为二国,今作一家,岂有不相顾之理。况且以兄之才力,若肯为唐建功,即是住命之人。”叔宝又把窦建德如何战败,如何被擒……
只见外边一人推门进来,雄信定睛一看,却是单全,便说道:“你不在家中照顾,到此何干?莫非家中亦有人下来么?”单全道:“今早五更时分,润甫贾爷到来,说是老爷的主意,将夫人**,立逼着起身,说要送往秦太太处去。因此小的来问老爷,晓得秦爷已到,再问个确信。”雄信对秦、程二人道:“润甫兄弟,我久已不曾相会,这话从何说起?”程知节道:“贾润甫兄是个有心人。他既说要送到秦伯母处,谅无疏虞。”叔宝亦道:“贾兄是个义气的人,尊嫂与令媛,必替兄安顿妥当,且莫愁烦。”雄信对单全道:“你还该赶上去,照管家眷。我这里有两个小校在此。”叔宝亦道:“主管,省得你老爷牵挂,你去寻着贾爷,看个下落,这里我自然着人伺候。”说了,单全拭泪而去。早有四五个军士,挨进门来,却是秦叔宝的亲随内丁。叔宝问道:“寓所寻下了么?”内丁道:“就在北街沿河一个叛臣张金童家,程老爷的行李,也发在一处。今保和殿上,已在那里摆宴,只恐王爷就有旨来,传二位老爷去上席。”程知节道:“我们一搭儿寓,绝妙的了!”叔宝对雄信道:“此地住不得,屈二哥到我那里去。”雄信道:“弟今是,理合在此,兄们请便。”程知节直喊起来道:“什么贵人,单二哥你是个豪杰,为甚把我两个当做外人看承!”忙把雄信项上链子除下来,付与小校拿着,叔宝双手挽著雄信,出了庙门,回到下处,吩咐内丁,好好伺候。
知节与叔宝到保和殿来,只见李靖在那处分拨将士,把守城门,分管街市。大悬榜文,禁止军士掳掠,违者立斩。秦王著记室房玄龄,进中书门下省,收拾图籍制诰。萧瑀、窦轨封仓库所有金帛。嘱柴嗣昌、宇文士及,验数颁赐有功及从征将士。李靖见叔宝、知节,便道:“秦王有旨,烦二位将军,明早运回洛仓余米,轸恤城中百姓。”叔宝道:“洛仓粮米,只消出一晓谕,著耆老率领穷黎,到洛赈济,何必又要运回?”便吩咐书办出去写示。只见屈突通奔进来,向叔宝说道:“秦将军,单雄信在何处?秦王有旨,点诸犯入狱,发兵看守,独不见了雄信。”叔宝问:“旨在何处?”屈突通在袖中取出来,叔宝接过来看,上写道:“段达隋国大臣,助王世充篡位弑君。朱灿残杀不辜,杀唐使命。单雄信、杨公卿、郭士衡、张金童、郭善才一乾,暂将锁紫下狱,点兵看守,候带回长安,候旨定夺。”叔宝蹙著眉头,尚未回答,程知节道:“屈将军,单雄信是我们两个的好弟兄,在我们下处,不必叫他入狱中去。候到长安,交还你一个单雄信就是了。”时齐国远、李如珪、尤俊达多在那里看慰雄信。李如珪看这光景,不胜忿怒道:“我们众兄弟,在这里血战成功,难道一个人也担当不起?”屈突通道:“我也是奉王命来查,既是众位将军担当,我何妨用情。”说完去了,不题那夜宴享功臣之事。
到了次日,秦王先打发柴郡主统领娘子军起身,齐国远、李如珪只得匆匆别了叔宝、知节亦归鄂县去了。其时恰好徐懋功从乐寿回来,见了秦王,秦王问乐寿如何料理,懋功说:“臣到乐寿时,祭酒凌敬已缢朝堂。曹后同宫女四人,缢宫中。其余嫔妃,不过粗蠢妇女,一二十而已,但不见了他的女儿。那老幼黎民,闻了建德被擒,无不嗟叹,臣开仓赈恤,惧不忍来领。顷见臣禁约军士,秋毫无犯,尽愿存积,以充军饷。因此远近仕官,无不参谒臣服。臣就其中择一老成持重的齐善行权为管摄,未知可合殿下之意否?”秦王点头称善。命睢阳王道玄同宇文士及、大将屈突通,权且镇守洛阳。谕将士收拾班师。徐懋功听见单雄信在叔宝下处,忙来相会。对雄信:“弟昨日自乐寿回来,途遇一友。说见贾润甫兄,护送二哥的宝眷在那里,想必他知秦王之命,这一干人犯,总要到长安候旨发落。润甫先将兄家眷,送到秦伯母处,亦为妥当。弟恐路上阻碍,忙拨一差官并军校二十名,发行粮三百两,叫他们赶上盘缠,众人到都,兄可放心无忧。”雄信道:“弟闻鸟之将,其鸣也哀;人之将,其言也善。弟今日处此地位,亦无言可善,亦难鸣可哀,承诸兄庇覆雄信家室,弟虽犹生也。”叔宝叫人去雇一乘驴轿,安放单雄信坐了,自同秦王收拾起身。正是:
横戈顿令烽烟熄,金橙频敲唱凯回。
不一日到了长安,报马早已报知唐帝。唐帝命大臣,并西府未随征的宾僚,出郭迎接。只见一队队鼓吹旗枪,前面几对宣令官、旗牌官,押著王世充、窦建德、朱灿并擒来的将相大臣、宗姓子侄,暨隋家乘舆法物,都列在前面。秦王锦袍金甲,骑着敬德夺的那匹骏马。后边许多将士,全装贯甲,簇拥著进城。先到太庙里献了俘,然后入朝。唐帝御门,秦王与各将士,以次朝见。秦王即进宫去见母后。唐帝出旨:天色已晚,各将士鞍马劳顿,著光禄寺在太和殿赐宴奖赉,夏、郑、朱等国俘,俱著大理寺收狱候旨定夺。时单雄信也不得不随行向狱中去。刑部里发了一张单儿,差十来个校尉,押著众囚犯,来到狱门首,大声喝道:“禁子们,走几个出来,照单儿点了进去。此系两国叛犯,须用心看守着。”众禁子道:“晓得。”一个个点将进去,领到一个矮门里,却是三间不大明亮的污秽密室。雄信此时,觉得有些烦闷起来。建德看那两旁,先有一二十个披枷带锁的囚徒,也有坐的,也有卧的,多是鸠形鹄面,似人似鬼的在那里。建德此时雄心,早已消磨了一半,幸亏还遇着个单雄信,是旧知己,聚在一处,诉别离情。
忽见一个彪形大汉,在门首望着里边说道:“那个是夏王,那个是单将军?”建德尚未开口,雄信此时一肚子焦躁,没好气,只道是就要叫他出去完局,便走近前来道:“我就是单雄信,待怎么样?”原来那个是禁子头儿,便道:“请二位爷出来。”建德同雄信只得走出来,那汉引到左首一间洁房里,里边床帐台椅,摆设停当,那汉道:“方才小的在大堂上打听,见发下票子,如飞要回来照管,因徐老爷与秦老爷,传去吩咐,故此归迟。众弟兄们不知头脑,都一窝儿送到后边去。”随指著一张有铺陈的床儿说道:“这是王爷的。”指著那一张没铺陈的床儿说道:“这是单爷的,那铺陈秦老爷即刻差人送进来。”窦建德道:“单爷是众位老爷吩咐,我却从未有好处到你,为甚承你这般照顾?”那禁子道:“王爷说那里话来,三日前就有一位孙老爷来,再三叮嘱小的,蒙他赐小的东西,说如王爷发下来,他也要进来看王爷,所以预先打扫这间屋儿,在这里伺候。”建德想道:“难道孙安祖逃了回去,又来不成?”忽听外边嘈嘈杂杂,六七个小校,扛进行李与一坛酒,食盒中放著肴撰,对众禁子道:“这是单老爷的铺陈,并现成酒肴,众位老爷说有公干在身,不能够进来看单爷。禁子们,叫你们好生伺候着。”说完出去了。众禁子手忙脚乱,铺设安排停当。窦、单二人原是豪杰胸襟,且把大事丢开,相对谈心细酌。
且说窦后见秦王回来,心中甚喜。夜宴过已有二更时分,不觉睡去。梦一尊金身的罗汉,对窦后稽首说道:“汝儿已归,我有个徒弟,承他带来,快叫他披剃了,交还与我。”说完不见了。窦后醒来,把梦中之事,述与唐帝听。唐帝道:“昨晚世民回来,未曾问他详细,且等明日进朝,问他便了。”窦后辗转不寐,听更筹已交五鼓,忍耐不住,便叫内监传懿旨,宣秦王进宫。时秦王在西府梳洗过,将要进朝,见有内侍来宣,忙同进宫,朝见过了,窦后道:“你把出都收两国之事,细细述与做娘的知道。”秦王就把差段悫去和朱灿,被朱灿醉烹了段悫,直至宣武陵射中野鸾,几被单雄信擒获,幸遇石室中圣僧唐三藏,施显神通,隐庇赠偈,得尉迟恭赶到救出。窦后听了,点头道:“儿,怪道夜来圣僧托梦,原来有这段缘故。”秦王道:“母后梦境如何?”窦后就把梦中之事,述了一遍,又道:“据为母的猜详起来,囚俘里面,毕竟有个好人在内。”对秦王道:“刚才儿说那唐三藏赠的偈,录出来待我详察一详察。”秦王写了出来,大家正在那里揣摹,只见宇文昭仪走到面前,诸妃中唯此女窦后极欢喜他,见了便对昭仪说道:“正好,你是极敏慧的,必定揣摹得出。”窦后述了自己梦中之言,并秦王录出遇见圣僧赠偈四句,与昭仪看。昭仪道:“第一句是明白的,隐著夏主的名字在内。第二句想必此人也是个孝子。只有第三句,解说不出。那第四句,显而易见,没甚难解。”窦后道:“为何显而易见?”昭仪道:“娘娘姓窦,今建德也姓窦,水源木本,概而推之,如同一体,是要赦窦建德之罪也。”窦后点头称是。秦王道:“窦建德是个了得的汉子,譬如猛虎,纵之是易,缚之甚难。今邀九庙之灵,一朝为我擒获,倘若赦之,又为我患奈何?”唐帝道:“如今且不必拘泥。朱灿残虐不仁,理宜斩首。提出王世充来,待朕审问他的臣下,或者有个孝子在内,也未可知的。”秦王就差校尉到狱中去,题斩犯一名朱灿立决,又题斩犯一名王世充面圣。
时建德与雄信,都睡在床上,听更筹已尽,在那里闲话,忽听见南道内,有许多人脚步走动,到后边去敲门。一回儿又听得那屋里头的枷锁铁链,一齐震动起来。原来后牢房里的众囚徒,听见此时下来题犯,不知是那一案,那一个。俱担著干系,所以唬得个个战栗起来,把枷锁弄得叮叮当当,好似许多上阵兵马甲胄穿响。建德如飞起身,往门缝里一张,只见七八个红衣雉尾的刽子手,先赤绑着一人前来,仔细一看,却是朱灿。随后又绑着一人来,乃是王世充。建德对雄信道:“单二哥,我们也要来了,起身了罢!”雄信道:“由他。”正说时,只听得有人来叩门叫道:“单爷,家中有人在这里。”雄信见说,如飞爬起身来开门,却是单全。单全见了家主,捧住了跪在膝前大哭,雄信也忍不住落下泪来。便道:“你不须啼哭,起来问你:奶奶**在何处?”单全站起来,附雄信耳上说了几句,雄信点点头儿,道:“我的事早已料定,你只照管奶奶与**,就是爱主的忠心了。我这里有各位老爷吩咐,你不须牵挂,你若在此,反乱我的心曲。”单全犹自依依不舍,只见禁于头儿推门进来,对着窦建德说道:“夏王爷,孙爷来了。”建德尚未开口,孙安祖已走到面前,大家见了,此时三个人,抱持了大哭。建德问道:“卿已回乐寿,为何又来?”安祖向建德耳边,唧唧哝哝的说了许多话,却又快活起来,建德便蹙著双眉道:“人活百年,总是要,何苦费许多周折。卿还该同公主回去,安葬了曹后娘娘并殉难的诸柩。”安祖却不肯。
如今且不说孙安祖要守定窦建德,再说朱灿绑缚了出来,已去市曹斩首。王世充亦绑着进朝面圣。唐帝责他篡位弑君一段,世充奸猾异常,反将事体多推在臣子身上。唐帝又责负固抗拒,城破才降。世充叩头道:“臣因当诛,但秦殿下已许臣不,还望天恩保全首领。”唐帝因秦王之意,将他贬为庶人,兄弟子侄,都安置朔方,世充谢恩出朝。唐帝又差人去拿建德见驾,只见黄门官前来奏道:“有两个女子,绑缚衔刀,跪于朝门外,要进朝见陛下。”唐帝见说,以为奇怪,忙叫押进来。
不一时,只见两个女子,裂帛缠胸,青衣露体,两腕如王雪白的,赤绑着,口中多衔着明晃晃的利刀一把,跪在丹墀里头。唐帝望去,虽非绝色,觉得皆有一种英秀之气,光彩撩人。唐帝便有几分矜怜之意,就叫近侍:“去了那两女子口中的刀,扶他上殿来见朕。”内侍忙下去摘掉了刀,簇拥著上来。却又是两对窄窄金莲,挺挺的走上殿来跪下。唐帝便问道:“你两个女子,是何处人氏?为何事这个样子来见朕?”窦线娘道:“臣妾窦氏,系叛臣窦建德之女。因妾父建德,犯罪天条,似难宽宥,妾愿以身代受典型,故敢冒上渎天威。”唐帝道:“窦建德岂无臣子子侄,要你这个琐琐裙衩来替他?”线娘道:“忠臣良将,俱已尽节捐躯。若说子侄,宗支衰落。妾父止生妾一人,罔极深恩,在所必报。况王世充篡位弑君,尚邀恩赦。臣妾父虽据国自守,然当年曾讨宇文化及,首为炀帝发丧。前在黎阳军旅之间,又曾以陛下御弟神通并同安公主送还,较之世充,不亦远乎?倘皇恩浩荡,准臣妾所请,赦父之罪,加之妾身,是亦国法之不弛,而隆恩之普照,则妾虽而犹生矣!”唐帝道:“你刚才说窦建德止生得你,那一个又是你何人?”线娘未及回答,木兰便道:“臣妾姓花,名木兰,系河北花弧之女。”便将刘武周出兵代父从军,直至与窦线娘结义一段,说将出来。唐帝见他两个言词朗朗,不胜赞叹道:“奇哉两孝女!圣僧所谓两好最难能也。”正说时,只见两个内监走来,跪下奏道:“娘娘有旨,宣殿下进宫。”秦王只得起身进宫去了。
时窦建德久已拿进朝,跪在丹墀下,听那两个女子对答,唐帝叫上来说道:“你助党为虐,本该斩首。今因你女儿甘以身代,朕体上天好生之德,何忍加诛,连你之罪,法外有汝。”就叫侍卫去了建德的锁链绑缚,又对他说道:“朕赦便赦了你,只是你也是一个豪杰,若是朕赐你之爵,你曾南面称孤道寡,岂肯屈居人下。朕若废你为庶民,你怎肯忘却锦绣江山,免不得又希图妄想。”建德叩首道:“臣蒙陛下法外施仁,贷臣不,已出望外,安敢又生他念?臣自被逮之后,名利之念,雪化冰消,臣今万幸再生,情愿披剃入山,焚修来世,报答皇图,不敢再入尘网矣!”唐帝见说,大喜道:“你肯做和尚,妙极,朕到替你觅一个法师在那里,叫你去做他的徒弟,但恐你此心不真耳!”窦建德叹道:“臣闻屠刀一掷,六根即净,观眼前孽镜,总是雨后空花,有甚不真?”唐帝道:“你此心既坚,替你改名巨德,著礼部结赐度牒,工部颁发衣帽,即于殿前替你剃度。”秦王自宫中出来奏道:“母后知建德肯回心向道,欢喜不胜,要两孝女进宫去一见,父皇以为可否?”唐帝就叫内侍,领两个女子进宫朝见。窦后见了,欢喜得紧,就叫宫奴把两副衣服,赐线娘与木兰穿好。又赐锦墩,叫他们坐下,问他们年龄,二人回答明白。窦后又问:“线娘,曾适人否?”线娘羞涩涩未及回答,木兰代奏道:“已许配幽州总管罗艺之子罗成。”窦后道:“罗艺归唐,屡建奇功,圣上已封他为燕郡王,赐国姓,镇守幽州。闻他一个儿子英雄了得,你若嫁他,终身有托了。你既明孝义,我也姓窦,你也姓窦,我就把你算做侄女儿,愈觉有光。”窦线娘也不敢推却,只得下去谢恩。窦后又问木兰履历,木兰一一陈奏。窦后亦深加奖叹,便吩咐内侍,取内库银二千两,彩缎百端,赠线娘为奁资。又取银一千两,彩缎四十端,赠赐木兰,为父母养老送终之费,差内监送归乡里。二女便谢恩出宫。
时窦建德刚落了发,改了僧装,身披锦绣袈裟,头戴毗卢僧帽,正要望帝拜辞。唐帝对建德说道:“你如今放心了。”只见二女易服出来,后边许多内侍,扛了彩缎库银,来到殿廷。内监放下礼物,将宫中懿旨,一一奏闻。二女又向唐帝谢恩。唐帝又对建德道:“不意卿女许配罗艺之子,又为娘娘侄女,孝女得此快婿,卿可免内顾矣。”建德并未知此事,只道窦后懿旨赐婚赐物,谢恩出朝。唐帝又差官一员,赏银二千两,布帛一笥,送至榆窠断魂洞内;隐灵岩中圣僧唐三藏处。建德出了朝门,只见早有一僧,挑着行李,在那里伺候。建德定睛一看,却是孙安祖。建德大骇道:“我是恐天子注意,削发避入空门,你为何也做此行径?”孙安祖道:“主公,当初好好住在二贤庄,是我孙安祖劝主公出来起义,今事不成,自然也要在一处焚修。若说盛衰易志,非世之好男子也。”建德又对线娘道:“你既以身许事罗郎,又沐娘娘隆宠,嗣为侄女,终身有赖了。自今以后,你是干你的事,我是干我的事,不必留恋着我了。”线娘必要送父到山中去,那内监道:“咱们是奉娘娘懿旨,送公主到乐寿去,和尚自有官儿们奉陪,不消公主费心。”线娘没奈何,只得同出长安,大哭一场,分路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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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回:刘玄德携民渡江 赵子龙单骑救主
却说张飞因关公放了上流水,遂引军从下流杀将来,截住曹仁混杀。忽遇许褚, 便与交锋。许褚不敢恋战,夺路走脱。张飞赶来,接着玄德、孔明,一同沿河到上 流。刘封、糜芳已安排船只等候,遂一齐渡河,尽望樊城而去。孔明教将船筏放火 烧毁。
却说曹仁收拾残军,就新野屯住,使曹洪去见曹操,具言失利之事。操大怒曰: “诸葛村夫,安敢如此!”催动三军,漫山塞野,尽至新野下寨。传令军士一面搜 山,一面填塞白河。令大军分作八路,一齐去取樊城。刘晔曰:“丞相初至襄阳, 必须先买民心。今刘备尽迁新野百姓入樊城,若我兵径进,二县为齑粉矣。不如先 使人招降刘备。备即不降,亦可见我爱民之心;若其来降,则荆州之地,可不战而 定也。”操从其言,便问:“谁可为使?”刘晔曰:“徐庶与刘备至厚,今现在军 中,何不命他一往?”操曰:“他去恐不复来。”晔曰:“他若不来,贻笑于人矣, 丞相勿疑。”操乃召徐庶至,谓曰:“我本欲踏平樊城,奈怜众百姓之命。公可往 说刘备,如肯来降,免罪赐爵;若更执迷,军民共戮,玉石俱焚。吾知公忠义,故 特使公往,愿勿相负。”徐庶受命而行。至樊城,玄德、孔明接见,共诉旧日之情。 庶曰:“曹操使庶来招降使君,乃假买民心也。今彼分兵八路,填白河而进,樊城 恐不可守,宜速作行计。”玄德欲留徐庶,庶谢曰:“某若不还,恐惹人笑。某今 老母已丧,抱恨终天,身虽在彼,誓不为设一谋。公有卧龙辅佐,何愁大业不成? 庶请辞。”玄德不敢强留。
徐庶辞回,见了曹操,言玄德并无降意。操大怒,即日进兵。玄德问计于孔明, 孔明曰:“可速弃樊城,取襄阳暂歇。”玄德曰:“奈百姓相随许久,安忍弃之?” 孔明曰:“可令人遍告百姓,有愿随者同去,不愿者留下。”先使云长往江岸整顿 船只,令孙乾、简雍在城中扬声曰:“今曹兵将至,孤城不可久守,百姓愿随者, 便同过江。”两县之民齐声大呼曰:“我等虽,亦愿随使君。”即日号泣而行, 扶老携幼,将男带女,滚滚渡河,两岸哭声不绝。玄德于船上望见,大哭曰:“为 吾一人,而使百姓遭此大难,吾何生哉!”欲投江而,左右急救止。闻者莫不痛 哭。船到傍岸,回顾百姓,有未渡者,望南而哭。玄德急令云长催船渡之,方才上 马。
行至襄阳东门,只见城上遍插旌旗,壕边密布鹿角。玄德勒马大叫曰:“刘琮 贤侄,吾但欲救百姓,并无他念,可快开门!”刘琮闻玄德至,惧而不出。蔡瑁、 张允径来敌楼上,叱军士乱箭射下。城外百姓,皆望敌楼而哭。城中忽有一将,引 数百人径上城楼,大喝:“蔡瑁、张允卖国之贼!刘使君乃仁德之人,今为救民而 来投,何得相拒!”众视其人,身长八尺,面如重枣,乃义阳人也,姓魏,名延, 字文长。当下魏延轮刀砍守门将士,开了城门,放下吊桥,大叫:“刘皇叔快领 兵入城,共杀卖国之贼!”张飞便跃马欲入,玄德急止之曰:“休惊百姓。”魏延 只顾招呼玄德军马入城,只见城内一将飞马引军而出,大喝:“魏延无名小卒,安 敢造乱,认得我大将文聘么?”魏延大怒,挺枪跃马,便来交战。两下军兵在城边 混杀,喊声大震。玄德曰:“本欲保民,反害民也。吾不愿入襄阳!”孔明曰:“江 陵乃荆州要地,不如先取江陵为家。”玄德曰:“正合吾心。”于是引着百姓,尽 离襄阳大路,望江陵而走。襄阳城中百姓,多有乘乱逃出城来,跟玄德而去。魏延 与文聘交战,从巳至未,手下兵卒,皆已折尽。延乃拨马而逃,却寻不见玄德,自 投长沙太守韩玄去了。
却说玄德同行军民共数万,大小车数千辆,挑担背负者不计其数。路过刘表之 墓,玄德率众将拜于墓前,哭告曰:“辱弟备无德无才,负兄寄托之重,罪在备一 身,与百姓无干。望兄英灵,垂救荆襄之民。”言甚悲切,军民无不下泪。忽哨马 报说:“曹操大军,已屯樊城,使人收拾船筏,即日渡江赶来也。”众将皆曰:“江 陵要地,足可拒守。今拥民众数万,日行十余里,似此几时得至江陵?倘曹兵到, 如何迎敌?不如暂弃百姓,先行为上。”玄德泣曰:“举大事者必以仁为本,今人 归我,奈何弃之?”百姓闻玄德此言,莫不伤感。后人有诗赞曰:
临难仁心存百姓,登舟挥泪动三军。
至今凭吊襄江口,父老犹然忆使君。
却说玄德拥着百姓,缓缓而行。孔明曰:“追兵不久即至,可遣云长往江夏求 救于公子刘琦,教他速起兵乘船会于江陵。”玄德从之,即修书,令云长同孙乾同 五百军往江夏求救;令张飞断后;赵云保护老小;其余俱管顾百姓而行。每日只走 十余里便歇。
却说曹操在樊城,使人渡江至襄阳,召刘琮相见。琮惧怕不敢往见。蔡瑁、张 允请行。王威密告琮曰:“将军既降,玄德又走,曹操必懈弛无备。愿将军奋整奇 兵,设于险处击之,操可获矣。获操则威震天下,中原虽广,可传檄而定。此难遇 之机,不可失也。”琮以其言告蔡瑁,瑁叱王威曰:“汝不知天命,安敢妄言!” 威怒骂曰:“卖国之徒,吾恨不生啖汝肉!”瑁欲杀之,蒯越劝止。瑁遂与张允同 至樊城,拜见曹操,瑁等辞色甚是谄佞。操问:“荆州军马钱粮,今有多少?”瑁 曰:“马军五万,步军十五万,水军八万:共二十八万。钱粮大半在江陵,其余各 处,亦足供给一载。”操曰:“战船多少?原是何人管领?”瑁曰:“大小战船共 七千余只,原是瑁等二人掌管。”操遂加瑁为镇南侯水军大都督,张允为助顺侯水 军副都督。二人大喜拜谢。操又曰:“刘景升既,其子降顺,吾当表奏天子,使 永为荆州之主。”二人大喜而退。荀攸曰:“蔡瑁、张允乃谄佞之徒,主公何遂加 以如此显爵,更教都督水军乎?”操笑曰:“吾岂不识人?止因吾所领北地之众, 不习水战,故且权用此二人。待成事之后,别有理会。”
却说蔡瑁、张允归见刘琮,具言:“曹操许保奏将军永镇荆襄。”琮大喜。次 日与母蔡夫人赍捧印绶兵符,亲自渡江拜迎曹操。操抚慰毕,即引随征军将进屯襄 阳城外。蔡瑁、张允令襄阳百姓焚香拜接,曹操俱用好言抚谕。入城至府中坐定, 即召蒯越近前,抚慰曰:“吾不喜得荆州,喜得异度也。”遂封蒯越为江陵太守樊 城侯,傅巽、王粲等皆为关内侯;而以刘琮为青州刺史,便教起程。琮闻命大惊, 辞曰:“琮不愿为官,愿守父母乡土。”操曰:“青州近帝都,教你随朝为官,免 在荆襄被人图害。”琮再三推辞,曹操不准,琮只得与母蔡夫人同赴青州,只有故 将王威相随,其余官员俱送至江口而回。操唤于禁嘱付曰:“你可引轻骑追刘琮母 子杀之,以绝后患。”于禁得令,领众赶上,大喝曰:“我奉丞相令,教来杀汝母 子,可早纳下首级。”蔡夫人抱刘琮而大哭。于禁喝令军士下手,王威忿怒,奋力 相斗,竟被众军所杀。军士杀刘琮及蔡夫人。于禁回报曹操,操重赏于禁。便使 人往隆中搜寻孔明妻小,却不知去向,原来孔明先已令人搬送至三江内隐避矣。操 深恨之。
襄阳既定,荀攸进言曰:“江陵乃荆襄重地,钱粮极广。刘备若据此地,急难 动摇。”操曰:“孤岂忘之?”随命于襄阳诸将中选一员引军开道,诸将中却独不 见文聘。操使人寻问,方才来见。操曰:“汝来何迟?”对曰:“为人臣而不能使 其主保全境土,心实悲惭,无颜早见耳。”言讫,欷?流涕。操曰:“真忠臣也。” 除江夏太守,赐爵关内侯,便教引军开道。探说:“刘备带领百姓,日行止十 数里,计程只有三百余里。”操教各部下精选五千铁骑,星夜前进,限一日一夜赶 上刘备。大军陆续随后而进。
却说玄德引十数万百姓、三千余军马,一程程挨着往江陵进发。赵云保护老小, 张飞断后。孔明曰:“云长往江夏去了,绝无回音,不知若何?”玄德曰:“敢烦 军师亲自走一遭。刘琦感公昔日之教,今若见公亲至,事必谐矣。”孔明允诺,便 同刘封引五百军先往江夏求救去了。当日玄德自与简雍、糜竺、糜芳同行。正行间, 忽然一阵狂风就马前刮起,尘土冲天,平遮红日。玄德惊曰:“此何兆也?”简雍 颇明阴阳,袖占一课,失惊曰:“此大凶之兆也,应在今夜。主公可速弃百姓而走。” 玄德曰:“百姓从新野相随至此,吾安忍弃之?”雍曰:“主公若恋而不弃,祸不 远矣。”玄德问:“前面是何处?”左右答曰:“前面是当阳县,有座山名为景山。” 玄德便叫就此山扎住。时秋末冬初,凉风透骨;黄昏将近,哭声遍野。至四更时分, 只听得西北喊声震地而来。玄德大惊,急上马引本部精兵二千余人迎敌。曹兵掩至, 势不可当。玄德战。正在危迫之际,幸得张飞引军至,杀开一条血路,救玄德望 东而走。文聘当先拦住,玄德骂曰:“背主之贼,尚有何面目见人!”文聘羞愧满 面,引兵自投东北去了。张飞保着玄德,且战且走。奔至天明,闻喊声渐渐远去, 玄德方才歇马。看手下随行人,止有百余骑;百姓老小并糜竺、糜芳、简雍、赵云 等一干人,皆不知下落。玄德大哭曰:“十数万生灵,皆因恋我,遭此大难,诸将 及老小,皆不知存亡:虽土木之人,宁不悲乎!”
正?惶时,忽见糜芳面带数箭,踉跄而来,口言:“赵子龙反投曹操去了也!” 玄德叱曰:“子龙是吾故交,安肯反乎?”张飞曰:“他今见我等势穷力尽,或者 反投曹操,以图富贵耳。”玄德曰:“子龙从我于患难,心如铁石,非富贵所能动 摇也。”糜芳曰:“我亲见他投西北去了。”张飞曰:“待我亲自寻他去,若撞见 时,一枪刺!”玄德曰:“休错疑心。岂不见你二兄诛颜良、文丑之事乎?子龙 此去,必有事故。吾料子龙必不弃我也。”张飞那里肯听,引二十余骑,至长坂桥。 见桥东有一带树木,飞生一计,教所从二十余骑,都砍下树枝,拴在马尾上,在树 林内往来驰骋,冲起尘土,以为疑兵。飞却亲自横矛立马于桥上,向西而望。
却说赵云自四更时分与曹军厮杀,往来冲突,杀至天明,寻不见玄德,又失了 玄德老小。云自思曰:“主公将甘、糜二夫人与小主人阿斗托付在我身上,今日军 中失散,有何面目去见主人?不如去决一战,好歹要寻主母与小主人下落。”回 顾左右,只有三四十骑相随。云拍马在乱军中寻觅。二县百姓嚎哭之声,震天动地; 中箭着枪,抛男弃女而走者,不计其数。
赵云正走之间,见一人卧在草中,视之,乃简雍也。云急问曰:“曾见两位主 母否?”雍曰:“二主母弃了车仗,抱阿斗而走。我飞马赶去,转过山坡,被一将 刺了一枪,跌下马来,马被夺了去。我争斗不得,故卧在此。”云乃将从人所骑之 马,借一匹与简雍骑坐。又着二卒扶护简雍先去,报与主人:“我上天入地,好歹 寻主母与小主人来。如寻不见,在沙场上也!”说罢,拍马望长坂坡而去。忽一 人大叫:“赵将军那里去?”云勒马问曰:“你是何人?”答曰:“我乃刘使君帐 下护送车仗的军士,被箭射倒在此。”赵云便问二夫人消息,军士曰:“恰才见甘 夫人披头跣足,相随一伙百姓妇女,投南而走。”云见说,也不顾军士,急纵马望 南赶去。只见一伙百姓,男女数百人,相携而走。云大叫曰:“内中有甘夫人否?” 夫人在后面望见赵云,放声大哭。云下马插枪而泣曰:“使主母失散,云之罪也。 糜夫人与小主人安在?”甘夫人曰:“我与糜夫人被逐,弃了车仗,杂于百姓内步 行,又撞见一枝军马冲散。糜夫人与阿斗不知何往,我独自逃生至此。”
正言间,百姓发喊,又撞出一枝军来。赵云拔枪上马看时,面前马上绑着一人, 乃糜竺也。背后一将,手提大刀,引着千余军,乃曹仁部将淳于导,拿住糜竺,正 要解去献功。赵云大喝一声,挺枪纵马,直取淳于导。导抵敌不住,被云一枪刺落 马下,向前救了糜竺,夺得马二匹。云请甘夫人上马,杀开条大路,直送至长坂坡。 只见张飞横矛立马于桥上,大叫:“子龙!你如何反我哥哥?”云曰:“我寻不见 主母与小主人,因此落后,何言反耶?”飞曰:“若非简雍先来报信,我今见你, 怎肯干休也。”云曰:“主公在何处?”飞曰:“只在前面不远。”云谓糜竺曰: “糜子仲保甘夫人先行,待我仍往寻糜夫人与小主人去。”言罢,引数骑再回旧路。
正走之间,见一将手提铁枪,背着一口剑,引十数骑跃马而来。赵云更不答话, 直取那将,交马只一合,把那将一枪刺倒,从骑皆走。原来那将乃曹操随身背剑之 将夏侯恩也。曹操有宝剑二口,一名“倚天”,一名“青?”,倚天剑自佩之,青 ?剑令夏侯恩佩之。那青?剑砍铁如泥,锋利无比。当时夏侯恩自恃勇力,背着曹 操,只顾引人抢夺掳掠;不想撞着赵云,被他一枪刺,夺了那口剑,看靶上有金 嵌“青?”二字,方知是宝剑也。云插剑提枪,复杀入重围。回顾手下从骑,已没 一人,只剩得孤身。云并无半点退心,只顾往来寻觅,但逢百姓,便问糜夫人消息。 忽一人指曰:“夫人抱着孩儿,左腿上着了枪,行走不得,只在前面墙缺内坐地。” 赵云听了,连忙追寻。只见一个人家,被火烧坏土墙,糜夫人抱着阿斗,坐于墙下 枯井之旁啼哭。云急下马伏地而拜。夫人曰:“妾得见将军,阿斗有命矣。望将军 可怜他父亲飘荡半世,只有这点骨血。将军可护持此子,教他得见父面,妾无恨!” 云曰:“夫人受难,云之罪也。不必多言,请夫人上马。云自步行战,保夫人透 出重围。”糜夫人曰:“不可!将军岂可?此子全赖将军保护。妾已重伤,何 足惜。望将军速抱此子前去,勿以妾为累也。”云曰:“喊声将近,追兵已至,请 夫人速速上马。”糜夫人曰:“妾身委实难去,休得两误。”乃将阿斗递与赵云曰: “此子性命全在将军身上!”赵云三回五次,请夫人上马,夫人只不肯上马。四边 喊声又起,云厉声曰:“夫人不听吾言,追军若至,如之奈何?”糜夫人乃弃阿斗 于地,翻身投入枯井中而。后人有诗赞之曰:
战将全凭马力多,步行怎把幼君扶?
拚将一存刘嗣,勇决还亏女丈夫。
赵云见夫人已,恐曹军盗尸,便将土墙推倒,掩盖枯井。掩讫,解开勒甲绦, 放下掩心镜,将阿斗抱护在怀,绰枪上马。早有一将引一队步军至,乃曹洪部将晏 明也,持三尖两刃刀来战赵云。不三合,被赵云一枪刺倒,杀散众军,冲开一条路。 正走间,前面又一枝军马拦住,当先一员大将,旗号分明,大书“河间张?”。云 更不答话,挺枪便战。约十余合,云不敢恋战,夺路而走。背后张?赶来。云加鞭 而行,不想?一声,连马和人,颠入土坑之内。张?挺枪来刺,忽然一道红光, 从土坑中滚起,那匹马平空一跃,跳出坑外。后人有诗曰:
红光罩起困龙飞,征马冲开长坂围。
四十二年真主命,将军因得显神威。
张?见了,大惊而退。赵云纵马正走,背后忽有二将大呼:“赵云休走!”前面又 有二将,使两般军器,截住去路。后面赶的是马延、张?,前面阻的是焦触、张南, 都是袁绍手下降将。赵云力战四将,曹军一齐拥至,云乃拔青?剑乱砍,手起处, 衣甲平过,血如涌泉。杀退众军将,直透重围。
却说曹操在景山顶上,望见一将,所到之处,威不可当,急问左右是谁。曹洪 飞马下山大叫曰:“军中战将可留姓名!”云应声曰:“吾乃常山赵子龙也!”曹 洪回报曹操。操曰:“真虎将也,吾当生致之。”遂令飞马传报各处:如赵云到, 不许放冷箭,只要捉活的。因此赵云得脱此难,此亦阿斗之福所致也。这一场杀, 赵云怀抱后主,直透重围,砍倒大旗两面,夺槊三条;前后枪刺剑砍,杀曹营名 将五十余员。后人有诗曰:
血染征袍透甲红,当阳谁敢与争锋。
古来冲阵扶危主,只有常山赵子龙。?
赵云当下杀透重围,已离大阵,血满征袍。正行间,山坡下又撞出两枝军,乃夏侯 部将锺缙、锺绅兄弟二人,一个使大斧 逃生去,又遇龙潭鼓浪来。
毕竟子龙怎地脱身,且听下文分解。
罗贯中(约1330年-约1400年),名本,字贯中,号湖海散人,元末明初小说家,《三国志通俗演义》的作者。山西并州太原府人,其它主要作品有小说:《隋唐两朝志传》、《残唐五代史演义》、《三遂平妖传》、《水浒全传》。《三国志通俗演义》(简称《三国演义》)是罗贯中的力作,这部长篇小说对后世文学创作影响深远。除小说创作外,尚存杂剧《宋太祖龙虎风云会》
《三国演义》是中国古典四大名著之一,是中国第一部长篇章回体历史演义小说,全名为《三国志通俗演义》(又称《三国演义》)。
《三国演义》描写了从东汉末年到西晋初年之间近百年的历史风云,以描写战争为主,诉说了东汉末年的群雄割据混战和汉、魏、吴三国之间的政治和军事斗争,最终司马炎一统三国,建立晋朝的故事。反映了三国时代各类社会斗争与矛盾的转化,并概括了这一时代的历史巨变,塑造了一群叱咤风云的三国英雄人物。
参考资料
罗贯中.三国演义.北京:北京联合出版公司,2015年08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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